果て
后来。后来他们一直在那个小村庄中又生活了好些年，没有离开，没有发生任何事，露基梅德斯的实验有了进展，克莱尔也提出要去外头看看，方便采买器械，因此他的父亲投了赞成票。他们就这么又搬去了王都。他很年轻、很聪明，尽管并不承认，和他的父亲一样，他们都精于那些数字和算法，在数据和数据之间，他们跳跃。又过了几年，克莱尔独自去各地旅行，并且表示要在回来的时候娶个美人结婚，他用拳头给了朋友祝福，将他送走。王都的管理者注意到了他们父子，于是他们有了新屋子，新的器材、食物、以及花田。再后来，两个月内，他害了新的传染病，魔法对这也不大管用，露基梅德斯手忙脚乱的照顾他，有时候让他觉得还不如不照顾，简直叫他病情加重了……可他什么都没说，他心里其实挺高兴的。他发烧，头脑昏沉，梦里梦外见到许多陌生面孔，可爱的少年，小女孩，青年，很多人，他们的声音闪逝而过，像是一盏破碎了玻璃罩子的灯，火苗照过来，温暖，然后很快消失。他觉得对他们亲近的很，却又完全不记得了，他伸出手，想要捉住他们，而后远去。
露基梅德斯坐在他的床头，似乎在木椅上睡着了，他一醒，对方也立刻醒了。做噩梦了？露基梅德斯问，拿手探过来，覆上他的额头。发生了什么吗？
什么都没，他说，回握那只手。
露基梅德斯有点困惑看着他，但还是笑了。那就好，他说，给你看个东西……你站的起来吗？
还没病到那个程度，再说，也好的差不多了。他瞥嘴，难得没有打击他父亲的积极性。
于是他们一块儿走到窗边，在他们的新家，新土地，外头是新花园。露基梅德斯兴高采烈的指着，雀跃道，你看，如何？我就说我能办到。他抬起沉重的眼皮，从那间隙看过去，昨夜应该是落了暴雨，泥土也是潮湿。花园的花果真一夜之间全都开了。是谁许的诺言？他自己都不记得了，在那个梦中，他不断地想起这个承诺，肺腑都在火中煎熬疼痛，醒了之后，反倒并不怎么在意。露基梅德斯不说话，只是瞅着他，一副等着表扬的模样，眼神闪闪发亮。他想笑，但还是没笑。小孩子，他想，他怎么这样像个小孩呀，明明是个父亲……可是他的心突然被刺了下般，立刻又报警般的想，这样才好，一直这样才好，就叫他永远这样吧。他不知道永远是什么，不知道时间的概念，他还是个青年，才活过一生的五分之一，但却仿佛已经过了一个纪元的暮色，提早衰老，在梦中。于是他说，浪漫的很。接着折了一支，叫它晃悠悠的飞入屋中，坠在露基梅德斯的掌心里，像是只躺在水底的星星。
也是从那天起，那些面孔再也不到他的梦里来了。
END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