蹈海

因信称爱

为何物

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。

后篇:《应不识》




赵子期十五岁时,顾凉已经一百零六岁了。两人年龄地位相差甚远,不对付这事却延续了整整十数年,但不对付不是两人一时兴起,也不是谁挑起来的,真要说,是顾凉的子孙辈仗着自家祖宗有权有势,非要去招惹赵子期,人说莫欺少年穷,更何况赵子期天生是个主角命,是龙浅滩住不下,梁子便这么结下了;可真要说,赵子期在比这更早时,穷困潦倒时,就已经对顾凉很有意见,根本原因是两人分属两国,还毗邻,顾凉势大,赵子期这头便整体经济国力下滑,不由得他不恨,另有一层原因不足为外人道:赵子期从小就在梦里见到顾凉了。

梦里赵子期十五岁时,顾凉也十五岁,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,成天腻歪在一起。赵子期每每梦醒,那时还不知道顾凉是谁,只觉得这人好看,人美声甜,更加吓人:赵子期自觉是个直男,家里还有一枝青梅,每天被逼怀疑自己的性取向,也很焦虑。

等他知道了顾凉是谁,除了疑惑自己怎么能对一个老头子起这种心思,更多是警惕:对国忠诚,不能通敌嘛。

顾凉虽然年岁上是个老头子,但也只是对着赵子期,他们修的久了,动辄数百岁,顾凉这个地位,已经是他们中最有天赋最年轻的了。两个人虽然不对付,互相设套,但是从未真正面对面交锋,因为顾凉的位置高太多,直接动手,就很不好看。因此他们见了面,也是几国设了国宴难得互相交流,赵子期远远看坐在上位的顾凉,只觉得和梦里那个年轻人没什么不同,也是长长黑黑的头发,如玉面孔,温润,手段圆滑,谪仙似得人物,也是对谁都三分笑,找不出破绽。顾凉最擅拨弄风云,无声中起波浪,合纵连横,赵子期则是不卑不亢,对朋友照顾,对敌人,也不心软。

总之,都觉得和对方不是一路人,也都嫌对方碍路了。

人之外还有魑魅魍魉,因此虽则各国之间不对付,也还要共同抗外敌,利益争端,大事面前往后延,也就没完全撕破脸。赵子期的国国力疲弱,他是以一人之力挽救,每天都很疲惫,累的不行时,小憩梦里还是要看顾凉那张脸,简直心火旺。大家面上都只知道两人之间是顾凉那头先挑起来,并不知道赵子期的怒气也是一天多过一天,就算有天顾凉那些徒子徒孙清醒,他也不可能揭过了。

梦外的顾凉并未和他说过一句话,梦里却很温柔体贴,笑的狡黠,因为亲昵,又显得有几份俏皮可爱。赵子期意识到自己想了可爱二字,差点昏过去。他虽然只是个梦中鬼魂,也有天忍不住问了:何为不义?

接着不管那个顾凉能不能听懂,删头去尾含含糊糊把自己这头的情况讲了,很苦恼:如今情势危急,还非得为难我,我也不能一直退罢?只好来一个杀一个,来两个杀一双了。找死都找的太频繁。

梦里人一笑:你是为家为国,人家不也是?

赵子期:那怎么能一样,他们欺人太甚。

梦里人:是,欺人太甚,欺人太甚也是自家孩子,能怎么办?也不能全清理门户了。又说,只好各走各的道。

赵子期:要是能心平气和谈谈就好,或许省去很多麻烦,我也不要多的……和你像一点,我也不至于点灯忙到天亮了。

梦里人:你想得美,像我们这样关系好的,需要从小的感情基础,我愿意为你死,你也愿意为我死。你自己想,你能做到?

赵子期:……做不到。

梦里人:所以嘛!量力而行,结合实际情况,不要瞎想。

说着,两只漆黑灵动的眼含笑看他,人美声甜,赵子期心神一荡,想:不好,又觉得他可爱了。就是在这时候梦醒。

梦醒后头昏脑涨,想起连着几天参加宴会交游,正要起身洗漱,就看见顾凉躺在他身边,眉微微蹙着,也还是很好看。

赵子期立刻从头到脚立刻彻底清醒了。




想了半晌,也还是不记得两个人怎么躺一块儿去的,顾凉到现在也还没醒,似乎还很不舒服,赵子期也不能干什么:顾凉要是在这儿死了,或者更远的地方死了,他肯定位列嫌疑人前五,反之一样。因此他只好等对方醒来再说。等也不能干等,赵子期干脆搬了张椅子,在房内开始办公。

间隙打量睡在他床上的顾凉,觉得不可思议,又发现顾凉肤白,手却有点凉。

赵子期对自己说:不要瞎想。

赵子期虽然和人不对付,但两人都是很有耐心,不然也不会隔空斗法十几年。等日头西沉,顾凉便醒了。醒了之后先是看屋内装潢,接着看赵子期,难得一见让他欣赏对方动摇的神色,顾凉此前都有着笑面佛的不动声色,要他惊慌,可能得下辈子:因此赵子期还是很满意对方眼神里的诧异。

顾凉:原来是赵将军,不知道本国师是怎么到赵将军屋子里的?

赵子期身兼数职,什么都干,也是因为他这里人才匮乏,大多都被顾凉那头挖走。听了只是不紧不慢的摇头:我也不知道国师怎么到我这里的。

顾凉又看了他几眼,随即恢复了他那雷打不动润物细无声的笑:既然不知道,那就之后再查……也不妨事,总能查到的。这话含了几分威胁,可以想见那些不到南墙不回头的徒子徒孙又要作妖,赵子期眼下不去管他们,只说:国师现在怎么打算?

心下数个见招拆招的念头,却没想到顾凉道:昨天喝了许多酒,虽然能排解,但还是有些不适,到今天,我想赵将军也没有吃东西?不如一块儿出门吃了晚饭再说。

赵子期那数个凌厉的回敬立刻失去意义。

顾凉身居高位,待人接物,却很和风细雨,过往他只与那些和他同样地位的人这么相交,或许也有那些他想招揽的势力,对赵子期这还是第一次。赵子期不想被找到破绽又被那些好事之徒拿来攻讦,自然是打太极着说,顾凉放下架子,也很和善:一顿饭竟然吃的宾主尽欢,几乎算是个不可思议。赵子期回忆梦中境况,自作主张又给顾凉叫了一碟盐渍梅子。

顾凉却若有所思看他一眼,还是笑着拈来吃了,赵子期心里喊冤:对方肯定怀疑自己身边谁被买通,才把这些细枝末节散露出去,由此可见,自己在顾凉看来,又心机深重一分。但这冤喊了也没人听,他只好憋着气,也去吃那梅子,当做是自己喜欢:其间两人手指偶有碰到,赵子期立刻记起对方的肤白手凉,随即暗骂自己又开始瞎想。

吃完了,按理应该分道扬镳,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,高墙这头是赵子期的国,另外那头是顾凉的,街上人头攒动,比以往都多。

赵子期道:是要放烟火了。

顾凉也道:确实是今天,两边都会放,两边都看得见。

当下都不说话,只是安静站在人群中,两人都用法术易容过,熙熙攘攘,没人注意到他们。过了一会儿开始放烟花,整片天都被照的斑斓闪耀,一阵一阵的光亮在中夜炸开,闪烁,人声也随着花火的跃动爆发出欢呼和笑闹,前十几年这头没有赵子期,根本搞不起这样的娱乐和庆典,到今天,才算有点样子。耳旁都是海啸般的喝彩同交谈,但他们修到这地步,真想说话,也不妨碍。波涛渐熄的时候,顾凉才说:这种风光,真想一直看下去。

赵子期在旁一愣,转头看过去,只见那笑面佛的壳子也褪去不少,夜风里,显露出一个温柔的笑。他想起梦里人说为国为家,又觉得有点苦涩:毕竟不是一条道。

但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。

因此他只是道:是啊,怎么看也不嫌多的。

庞大的斑斓再次在他们上空炸开,露出一点点泼搅开的颜色,温柔的落在面庞上,消失不见。




三年之后,顾凉死于融雪之战。




顾凉死了,赵子期并没有很伤心,说到底,他们也才见了一面。但眼前的顾凉死了,梦里的却没有,依旧在延续。他在这之后很快清理了顾家的势力,除去顾凉,他对那些徒子徒孙没有半点好感,下手并未留情,两头都控制住,城墙东西也就都变成了他的囊中物,魑魅魍魉来了,也无法冲破这更加稳固的防御。赵子期兢兢业业,主角命,一路向上,注定要带着所有人奔向光明未来的。

他也活到顾凉的岁数,但是忙于国事,也懒于为自家权势加无用砝码,孤家寡人一个。

梦里的他也活到了顾凉的岁数,两人依旧如胶似漆,到融雪之战,却是赵子期自个死了。

顾凉守着他的棺椁道:赵子期,我一定会救你的。

嘴里这么说,却抬起头,看的正是本该为梦中鬼魂的他。赵子期心神巨震,一时无话。两人最初结识是大战过后,十几岁的年轻人,都是负伤,顾凉是富贵人家的孩子,赵子期除了天赋什么都没有,硬是用一双手把对方从雪里挖出来,背出了山谷,现在想,未尝没有几分投机的心态。但顾凉还是念着他的恩情,再者志同道合,都想拯救家国天下,破例吃住都在一起,夜里谈天,说要杀尽魑魅魍魉,让芸芸众生,不至于在流血漂橹,赤地千里。少年人意气风发,能力才华都不缺,仿佛全世界都在为他们铺路,扶摇直上,真的一步步要往光明处走了。闲下来的时候,赵子期只是撑着脸看顾凉吃盐渍梅子,顾凉发现了,眉一蹙,假装发怒:看我做什么,想抢我吃的?

赵子期:不是,看你好看。

顾凉登时骂了他几句,他对外极玲珑圆滑,对赵子期却完全不客气,骂过了,又一笑:净说瞎话。

赵子期也不解释,依旧撑着脸看他,顾凉被看的梅子也吃不下去,一起身,去办公了。

梦里的鬼魂摸了摸自己的脸,没来由的,发现面庞有道湿润痕迹。赵子期想,不该是自己哭。

睁开眼,却不是在自己的屋内,方圆千里,风雪呼啸。

他浑身都疼痛,跪在雪上,手指碰到什么,再摸索,却是另一个人的指节。赵子期想,不会罢?但是并不敢赌这个可能,疼的厉害,几乎是眼冒金星,脑子却想的是放烟火,想顾凉的笑,他这一辈子,也就看对方那么笑了一次,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交手。赵子期深吸一口气,开始挖掘,指尖磨破冻僵,也并不去管。

雪落了许久,下头果然是顾凉那张年轻好看的面孔,只是没有血色。

赵子期猛地坐下,觉得应该沉重,因为做梦成真,可是沉重之外,又有点轻松。他忍不住想:至少现在他们都还活着。

他把顾凉背起来,一步步离开。




顾凉喜欢吃盐渍梅子。

顾凉生性凉薄,对他以外,都不怎么上心,谁都是一枚棋子。

顾凉喜欢在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呆着。

顾凉喜欢银饰多过金饰。

顾凉爱揽权,也爱做事,揽权是为了更方便的做事,为达目的,他不介意手脏。

顾凉和赵子期如胶似漆,两个人吃住都在一起,以前在梦中只是隔雾看花,现在真切的摸到看到,实在觉得顾凉可爱的不得了。赵子期实际上在前半生、上辈子也没有朋友,风里来雨里去,一个人就很够用,两个人就嫌多,顾凉听了他的建议,两国邦交友好,愈发稳固,因此也愿意陪在对方身边。也因为和他呆的久了,顾凉也忙成一个工作狂,并未娶妻生子,整天就是吃盐渍梅子批红,从早干到晚,因为两个人都这么搞,就坐一张桌子,也方便交换意见:谁睡着了,也给对方披一件薄被。

顾凉笑起来,也真的很好看。

有次赵子期没忍住,问他:何为不义?说完觉得很突兀,于是把上辈子的事掐头去尾,又讲了一遍。

顾凉道:你是为家为国,人家不也是?

顾凉道:你怎么突然愣住?

赵子期坐在那里,只觉得日月变幻,相隔数十年,世事完全不同,可并不能违心说以前比现在好。又想,就因为好,才觉得愈发害怕。他再次想起融雪之战,有点心安,觉得至少顾凉并不会死,但想起顾凉在自己棺椁旁边那句话,又觉得很不妙。

赵子期道:顾凉,我要是死了,你怎么办?

顾凉脸一黑:没事咒自己做什么。

赵子期:我是说如果。

顾凉:那怎么办,把你埋了呗!

赵子期一愣,随即笑出声,感觉有点轻松,没料到顾凉的杀招还在后头。

他的朋友若有所思:我觉得,说不定你还有一口气呢,就像我那时候,你不也把我挖出来了?我还是要救你的。因为只要我还剩一口气,你肯定会救我,是吧。毕竟我们素不相识的当儿,你就很为人民服务了嘛,工作狂。

赵子期心道我们那时候也不算素不相识,上辈子见过一面的,但是并没有说出来。

顾凉看他面色不好看,安慰道:别瞎想了,我们可是要拯救天下万民的,不脸红的说,我们这么有用的人,死的早了,多浪费?肯定会被天命物尽其用到最后。

赵子期并未平静,但也答:是啊,毕竟我们还得拯救许许多多人呢。

说着,被顾凉塞了一颗盐渍梅子。

八十五年后,顾凉死于融雪之战,赵子期站在他的棺椁前,顿觉无话可说。他们的确毕其功于一役,拯救了天下万民,死不意外,他只是意外死的不是他。就在这当儿,他鬼使神差的抬起头,朝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望了一眼:正在那里的,正是一百一十六岁的顾凉,儿孙满堂,搅弄风云,此刻正望着他,一言不发。

赵子期问:哪个世界才是真的?

顾凉答:你希望是哪个?

赵子期想起上辈子自己孤家寡人一个,又想顾凉吃盐渍梅子的认真劲头,想他的笑:这没有可比性啊,国师。

顾凉还是很平静,不知是否看错,又有点儿伤心的样子:是吗。

赵子期在葬礼上吃了几杯酒,再次昏沉,一醒来,又是风雪大作。

赵子期想:又来?

接着想,幸好又来。

于是又救了一次。

这次他吸取了教训,得了报偿,并未接受顾凉的挽留,一个人打拼。他是天生的主角命,在哪里都要带领万民走向光明的,和顾凉再次相见也是数十年后,顾凉端着酒杯,似笑非笑看他:赵将军志向很大,肯定不会在这个位置久呆的。

赵子期道:国师似乎话里有话?

说着,端详旧友眉眼,一阵没来由的安慰。

顾凉转过头,有些许诚恳:赵将军同我不是一条道,终点却差的不远,日后若能合作,杀尽敌族,拯救万民……若是赵将军的道办的到,我顾凉也不介意为此让个路。还希望赵将军别叫我失望。

说完端着杯子饮下,施施然走了。

他果然兑现承诺,该让路便让路,几乎看不出他曾见过的那个手段圆滑狠辣的国师的影子,也因为这个,他死的比较早。赵子期站在棺椁前,此时他这头兴盛,顾凉衰微,他参加葬礼,也是他人所没想到的。打发了那群烦人的,他端详这口棺椁,看了一会儿,头也不回的离开屋子。

身后照旧是一百一十六岁的顾国师,面无表情的看着他。

一杯酒下去,他把昏迷的顾凉带到顾府门口,再次头也不回,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了。

数十年后相见,初次相见,顾凉道:赵将军同我不是一条道,终点却差的不远,日后若能合作,杀尽敌族,拯救万民……

赵子期打断他:救过了。

顾凉奇道:赵将军刚才说什么?

赵子期却不答了,走出门时想,救过了,不止一次,救万民这事我已经很熟练了。

救你却一次也没成。




这次自然也没成。

赵子期有了忌口,盐渍梅子,怎么也吃不得了。看了就想吐。




后来他想,干脆就不要救了,救了也没用,没意思,根本看不到成果。可是真要他忽视那冰冷的手指,从风雪里独自离开,却怎么也做不到……或许不救才是对的,可他不敢赌。逼不得已,就算那位国师不理他,他也执着的问:怎么才能成功?

一百一十六岁的顾国师道:你真想知道?

随即说:他活,你就得死,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,要不……

赵子期:要不?

顾国师:要不就永不相见,一次都不,你能做到吗?

赵子期咬牙:能。

顾国师:顾凉能吗?你能替他做决定吗?

赵子期无话可说。

顾国师: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死来死去的,挺惨的啊?

赵子期:难说我和你之间谁比较惨。

顾国师:也是,所以你同情我,因为你什么都知道,而我一无所知,除了被你救,并不能逃出命运。

赵子期:你错了。

顾国师:哪里错?

赵子期:我救你不是可怜你,而是可怜我自己,因为我当你是我朋友,是我最喜爱的人。你死了,我活着就很艰难。我完全可以不喝那杯酒。可是不喝比喝痛苦,至少现在还有一点点希望。

顾国师良久无言。

顾国师:你要是死了,顾凉也很痛苦,但是你活着更痛苦,两厢权重,我可怜你。你要真想死,那就去死罢。只是不要后悔。

说完,消失不见。

赵子期于是开开心心的去死。

顾凉守着他的棺椁道:赵子期,我一定会救你的。

事实证明,顾凉笑的好看,也确实比赵子期更狠。怎么救?再不相见。不见就不见。赵子期看他在棺椁旁边站起身,极平静道:赵子期,你可真有本事,还真替我做决定,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?下辈子,我告诉你,我不见你,也不要你救,不欠你的,你也不欠我,我们没有干系……我要娶妻生子,揽一群徒子徒孙,高高兴兴,懒得陪你做这拯救万民的蠢事。你犯我一尺,我要打你一丈,你走你的,我走我的。我们不是一条道的。

赵子期听着这话,没来由一阵背后发冷,他突然意识到这段话极度熟悉,叫人心惊。

这个鬼魂忍不住道:顾国师?

顾凉看不见他,与他擦身而过,走出灵堂。

赵子期一阵头晕目眩,隔了五百重风雪,他想伸手,又捉不到。流着冷汗醒来,梦醒后头昏脑涨,想起连着几天参加宴会交游,正要起身洗漱,就看见顾凉躺在他身边,眉微微蹙着,也还是很好看。

赵子期立刻从头到脚立刻彻底清醒了。

想了半天,也不知道顾凉怎么和他睡到一块儿去的,没成想顾凉竟然提议一起用晚餐,他也不能不应下。期间点了一盘盐渍梅子,顾凉却摆手:我不爱吃这个。

赵子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点一盘,就让小二端下去了。

日暮过后,人头攒动,是要放烟火了。

庞大的斑斓再次在他们上空炸开,露出一点点泼搅开的颜色,温柔的落在面庞上,消失不见。

波涛渐熄的时候,顾凉才说:这种风光,真想一直看下去。

赵子期突然感到巨大的痛苦像是一道鞭子打在他的脊背上,剧痛,却显露不出痕迹。他微微踉跄,又重新站稳,接着轻声说:是啊,怎么看也不嫌多的。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也觉得每个字都要咬出血来,却怎么也找不到原因。

这一年顾凉一百一十六岁,离融雪之战,还有三年。




END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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