蹈海

因信称爱

卡夫卡之城



佐佐木绯世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手,干干净净、没有血迹、甚至也没有抓痕——鉴于倒在他身下的死者是被扼死这点来说,倒是有些不符常理。他舒张了一下手指,甚至能感受那勒紧温热的、人类的脖颈的触感,因此他又低头打量死者的面容,黑发覆盖住眼睛,因此看不清细致,但大致轮廓倒是清晰,但佐佐木无论如何想不起自己为何在此处,又是为何杀死了这个于他而言素不相识的人。

“我们该走了,绯世。”

门被推开了,夹杂着冷风倏然窜进屋内,佐佐木不禁打了个冷颤。

“再继续停留的话,可是要被捉住了。”

门口的人回过头看他,佐佐木有点困惑的思考这白发的青年究竟是谁,但还没等他思考清楚,对方就快步走到他身边,拉他起来。佐佐木被对方拉着踉跄的向外走去,心中不禁又是一阵纷杂紊乱的思考,然而那些思绪都无法拼凑完整,仅剩下断片残骸。他和对方在雪上困难的前进,回望过去,那躺着死者的小屋颜色愈发淡去,直至褪色干涸。

一时间寂静无言,佐佐木尚未想好如何开口询问现状,他莫名被拉入一场逃亡之旅中,而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并不真实,只有冷风夹雪冻得他耳根通红。他环顾四周,城市本身倒是他所熟悉的东京,但不知为何空无一人,大街小巷都一片平静的空无,被漫天的飞雪所覆盖住、银装素裹的东京,周围甚至响着莫名的小提琴声。

“……这是什么曲子?”因为状况过于诡异,佐佐木最后也只挤出这么一句问话。

“贝多芬的OP.133。”

“听着很不舒服。”

“因为这是疯狂之人的曲子,绯世,告诉我你的故事。”

前头一直急行的人此刻才停下,和佐佐木绯世保持同一个调子前进,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过分被对方牵着向前走了,此时必定要开口反击拉回余地“在此之前,我认为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。”

“我说过了。”

“诶?”

白发的青年平静的注视着他,又温和的说了一遍“你曾问过我这个问题,绯世,千千万万次,而我也曾回答你千千万万次,但你无法对此保留印象,因此即使我说了,也只是徒劳。况且对于这个城市来说,我的名字也是禁语的一种,一旦我说了,只会令它倒塌的更快,而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。”

“但我若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,怎么能信任的跟着你继续前行?”

对方抿起嘴微微一笑“你确实在奇怪的地方很固执,绯世,为什么有马贵将会觉得你这种性格有意思呢?对此我也很好奇。在我回答你之前,请你站稳。”

那些雪轻柔的落在他的头发上,佐佐木感到了一阵冰凉,他伸出舌头舔去脸上的残雪,冰凉微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。这里的雪柔软洁白,似乎并不经历雨水的循环,而直接从最洁净的地方落下,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舞着,小提琴声尖锐的流动着,静谧和破碎混杂在一起。

“我的名字是金木研”青年温和的对他说,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才是怪异的地方,有个顽固的认知让他觉得青年应当是出现在另一个更为狭小的空间,逼仄、充满血腥味,镣铐以及漆黑的指甲。而就在这个名字被吐露的时候,远处传来轰鸣声,佐佐木绯世回头望去,他发现城市正在倒塌。

“现在你应当相信我所言非虚了,所以,抓紧我,别放手……我们要开始跑了。”

对方的手冰凉的可怕,风雪刮蹭着脸颊不断后退,佐佐木勉强才能边跑边说。

我们是在做梦?

是你,绯世,不是我们。

我经常梦到你吗?你刚才说我曾无数次问你的名字,但我丝毫不记得这个。

那是因为这些梦都被别的一些东西抹掉取代了,即使是今夜,你醒来后也不会记得这场对话。

我们要逃向哪里?告诉我!

这个梦的终点,绯世,逃向最糟糕的部分,但你不得不去,因为这就是从这个梦醒来的唯一办法。有那么几次吧,我试图和你一起停留在外面,也许这样你就会记住,记住大家,董香、店长、小队里的大家……但那样你就走不出这里了,你会被永远困在这里,因为这里是有马贵将所设置的一个卡夫卡式迷宫,你就是K,奔波的异乡人,你将永远走不进那城堡。然后我注意到,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能生存下来,而你并不是我,绯世。

金木停了下来,他们已经走入一个幽深黑暗的地下建筑,潮湿的声音响着,甚至滴到了他的脸上。佐佐木禁不住抹了把脸,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眼镜。金木走了过来,佐佐木猛然发现对方的左眼是赫眼,他禁不住想要惯性的寻找武器,然而金木只是耸耸肩。

“一个潜意识陷阱……那就是你的根源,绯世,你是依靠着虚假的‘名姓与过去’与‘成为与有马贵将甚至超过他的搜查官’的意志诞生的不完全品,看看你,你甚至渴望到与他穿上同样的服装和打扮……CCG为了控制你这人格确实是费尽心力。”

小提琴声已经高昂尖锐到刺耳的地步,乐声不断刺入佐佐木绯世的耳中,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上。大赋格曲,疯狂的、病态的、神经质的段落与旋律,金木半跪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脸,对方的语气依旧很平静“这里是,金木研被杀死的地方,也是你诞生的地方,我若是不死去,你也无法醒来。绯世,你是否把现在你所拥有的看的无比重要?因为每次你最后都会选择杀死我。”

你啊,那声音伴随着小提琴声怪异的继续着,你是多么脆弱又可悲的存在,绯世。你所真正活着的时间不过数月,其余一切都是可笑的虚构,就连你的名字本身也一样,即使是这样浅薄的存在,你也死死抓住不愿意放手,你想活下去,一个客观上的婴儿的挣扎……你确实为此十分努力。

“我没有……”他嘶哑着嗓子说道,他的手,干干净净、没有血迹、甚至也没有抓痕……也没有被一次次折断过。

你当然有,金木研说道,我每次一次在这个梦的起始找到你,你都在那个小屋子里,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——难道你想不起来了吗?你所扼死的人是谁。

黑发遮挡住他的面孔,但大致轮廓依稀可辨。

苍白的死者。

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,和金木研的右眼相同的黑色。

佐佐木绯世跌坐在地上,他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手,那双干净健康的手。

这也是必然的,因为这是你的本能绯世,遇见神代利世之前的我,无论经历深刻与否,那才是这个身体真正的、十数年的积累和根本,金木研人格的基础,不杀了他,佐佐木绯世就无法成立。因此在每个梦的开始,你会本能的杀死他,而后迅速遗忘这点。即使是个婴儿,也有着生存的本能,挣扎的本能——你想活下去,一等搜查官佐佐木绯世想活下去,而我,金木研也想活下去。

金木研凑近过来,对方伤痕累累、有着漆黑指甲、带着镣铐的双手扼上他的脖颈,佐佐木看着那鲜红的眼睛,小提琴声突然柔和下来,不再那么充满癫狂了。

在这里我是无法杀死你的,因为这是你的城,绯世,但你也无法彻底根除我,你需要我,我们还有很长、很长的时间。临别之前,在下次于那个小屋见面之前,我希望你为我传达点东西,我想你被隔离这段时间,有马贵将也该来看望你了,你说呢?


“好久不见……绯世。”

有马搜查官坐在他对面,佐佐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,不知为何,他觉得非常困倦。

“你看起来精神不佳,昨晚做噩梦了吗?”

据真户小姐说,有马搜查官对他有种父母心,当然佐佐木对此实在是不好下判断,但既然对方表达出关心的意图,他自然没理由冷漠的回答。于是他回忆了下昨夜,但仅是一片苍白,他想不起任何东西……哦,不对,他还是记得一点点的。

佐佐木绯世露出一个有点怪异的、弧度不大的笑容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笑起来。


“好久不见……有马搜查官。”


END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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