蹈海

因信称爱

伤痕



你有受虐癖吗,清光。大和守安定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头,拖着加州清光的手臂仔细查看,他声音温和的很,就是所说内容和温和相差甚远。他从肩部开始,指尖沿着粘着薄薄血痂的皮肤往下,伤口遍布全身,深可见骨的在腿部,加州清光走不了,只能听他讲。你有受虐癖吗,清光,他又问了次,我看了最近的出战记录,你这是在自寻死路,你故意丢下冲在阵线前头,去受伤、去流血,看着我清光,你的脑子是不是彻底坏死了?

加州清光扭过头,避过他的逼视,似乎是明白没法一直躲下去,又转了回来。别这么看着我安定,别找我麻烦,我现在是中伤,难道病人不需要休息吗?

话没说完,大和守安定的刀贴上他的喉咙。

要是你真这么想死,不如我来帮你,还能避免资源浪费。大和守安定平静的说,他知道自己不会真动手,清光也知道,但他就是对于对方这种迂回的逃避感到不快……与其说是故意受伤,更接近于隐蔽的自残,好像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死,又恋恋不舍的回头,两头都走不准,偏要用流血的方式去徘徊。病态,他暗骂了句,继续盯着加州清光的眼睛。

受伤也不是什么大事,加州清光把手从他掌中抽走,闷闷的说。

你要是爱漂亮,就做不出这种事。

反正也留不下伤痕。

他们共处的时间,仅论存于现世的时间,其实也少得可怜,甚至于人类的寿命都显得太短,但大和守安定听他的语调,仅片刻就觉察出不对。其实他初来本丸时,就发现了清光这种隐约的倾向,只是对方掩饰得好,又没什么大伤,他也就按捺着不讲罢了。现如今已经不能放着不管了,他慢慢开口,你的意思是希望留下伤痕?

清光又不说话了。

这也不过是你来我往、你进我退、充盈着暗喻的微妙交锋,他之前这种事做过许多次,今天也不过是像往日一样——说是往日,也隔了数个世纪了。清光现在不愿意开口,他也不强求,只是打量着对方,半晌,指尖轻触那解下围巾后的脖颈,那里干干净净,倒是一点伤痕都无。

说真的,安定,我有时候真是受不了你的直觉。似乎是被他的视线盯得久了,加州清光叹了口气,揉着头部。其实我并不喜欢受伤,疼痛于我们任何人都是一样的,不会因为你的痛苦深就轻一份,反之亦然。我当然也不愿意日日流血,往常也能控制住,只是这几天想的厉害,过阵子就没事了。

这几天,大和守安定想,他知道‘这几天’是什么时候,冲田也去世很久了。每年到这几天,总是下雨,连日的阴雨,落不完似的。 

我可不觉得冲田君会喜欢你这种缅怀方式,他低声说。

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。清光笑起来,笑了一会,似乎维持这表象的气力也没了,恹恹的垂下头去。其实我开始觉得这里挺好,你也知道,池田屋那会儿我不是损毁了嘛,恰巧就伤在喉咙这块,讲不了话。当时我是多么的怨恨啊,倒不是对损毁本身这事,我就是想,怎么就伤在这里呢?若是手脚断其一被废弃,说不定我也没这么在意了,口不能言的痛苦最令人恐惧,即便你和冲田君他还是带着我,但我一个词都讲不出来。我日日看着你们,也只能看着,我还没彻底死去,但我觉得我已经是具腐朽的骸骨了。

他露出个有点茫然的微笑。当然啦,来这里之后,什么都没啦,我还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,身上没有一道伤痕。你没来那时候,我经常会想过去种种是否也不过是我在火炉中做的一个长梦,梦醒了,我才刚出生,能跑能跳,锐不可当。开始我是真的觉得这很好,只是后来变得有些害怕罢了。

我们活在人间的时间太少啦,太少太少,短短十几年,而我们还要在这里战斗几十年、上百年、或许永远,谁知道呢。第一年冲田君忌日的时候我哭的肝肠寸断,第二年也是,然后是第三年,现在我只是看着落雨,我知道我的记忆中存留着他的影子,日复一日隐隐作痛,但这又能维持多久呢?人类的情感,在旷日持久的时间之前,究竟能够挺多久,我是真的害怕了。我怕有一天我再次醒来,看着干干净净自己,依旧崭新,依旧锐不可当,只是忘了他。

加州清光伸出手,刚才还附着刀伤和血痂的手臂,已经恢复如初,像是从未经历激战。他们的出现本就不在世间准则之内,这样的恢复速度大约也是同样,大和守安定想对方确实有点病态,伤痕维持不了的东西,怎么能够用疼痛去强求。但他讲不出什么安慰的话,他不擅长这个,而且他们之间,讲那些东西也并没有什么用,劝慰无法驱逐恐惧,他自己知道的最清楚。

他也一样。

因此他只是靠近清光,有点僵硬的抱住对方,清光似乎也因为他的动作僵了一瞬,但很快就有了回应。似乎是因为太过疲倦,对方只是把头部倚靠在他的肩部,那些新生的血肉在安静的室内似乎都发出生长的沙沙声,他搂住对方,意识到那些创口、那些痛楚、那些伤痕,此刻全都痊愈。

于是他轻轻张开口,在加州清光的脖颈上咬下。

力气用的不重,但也是见血的程度了,对方发出抽痛的声音,有些不满的抬起头看他。大和守安定只是平静的站起身,望房门处走去。你要是想要伤痕,好,我给你了,可别太感谢我啊清光。他的口中还留着清光血液的味道,说来也怪,刀是钢铁之身,为何他们却会疼痛呢,毕竟若是能流血,那也会流泪了。清光其实说的没错,不过短短十几年罢了,他们的寿命太长太长,十几年又算得了什么呢。

只是仅仅这十几年,却好像已经把他和清光一生的好运和厄运都用完了。

谁会啊。怔愣半晌错过了最佳反击时间,加州清光只得在对方已经走出门后,才补上一句。他静坐在手入室内,思绪依旧浮起,有意忽略脖颈处的触感,但是那轻微的痛感却执着的干扰着他的思绪。最终加州清光还是坐正挺直身体,指尖覆上那块小小的、日后会留下轻微伤痕的部位,他想再骂几句,声音却带着仿佛得救的些许快乐。

真痛呀,他低声说道,难以察觉的微笑了。

 

 

 

END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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