蹈海

因信称爱

一场命中注定的爱情



我将会爱上一个人。李一刀对我讲这话时我正在敲键盘,他五官算是齐整,留着个规矩的寸头,眉毛长得不大好,稀疏了;后来他告诉我这是童年时和其他孩子打闹,被砖头砸了,缝了针,就怎么也长不浓了。整张脸上可看的是他的眼睛,很大、很有神,还有一双形状优美的嘴唇。组合起来,就叫他有了副精神而天真的面孔。

他又跟我讲了遍这话。

我说:你谁啊?没看到门外头挂的那个牌子吗,无事勿扰!手一边不停的敲着字,我正文思泉涌,这种状况已实属罕见,我不想为个神经病浪费。

李一刀固执的又讲了一遍,眼中饱含泪水:我将会爱上一个人,可那个人不是你。

我无言以对,只好停下来,手一离开,灵感立即就离我而去。

我揉揉额角:所以?你到底谁啊?

李一刀又不说话了。

我正要发作,他却把手中的书拢了拢,跑的无影无踪。




第二次来的时候他比头次倒是乖巧正常很多,男孩子个子蛮高,衣物打理的也很整洁,走进办公室时我一看他脸就警惕万分。他却很礼貌,向我打听几本书的位置。这个图书馆已经有了很久的历史,他挑的又是那种夹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种类,叫我随便指指继续偷懒也不得。我说,好罢,你跟着我来。

他立刻精神抖擞的跟上,一双本就大的眼睛弯起来,像是脸上挂着两个巨大的月牙。

我在灰尘里被那两本书扒拉出来,递给他,他又是一笑,露出整齐的八颗白牙:谢谢你。

我说:不谢,下次失恋了不要朝陌生人发疯就好。

他瞪大眼,随即很急切的摆手:我没失恋呀!

我说:那你上次做什么。狐疑的瞧他一眼,点点太阳穴:你不会这儿有问题罢?

李一刀挤出个苦笑,可他长的不差,虽然脸皱着,也不很难看。他小心翼翼的说:上次……不好意思呀,不过我只是一时情绪不大好……实在是见到你太高兴了。接着急匆匆道:请你不要问我问什么高兴!我不能说,一说,就全完啦。你只要知道我见了你真的很开心就是了。

我也冲他笑,露出八颗牙:好啊,我一定不问,呵呵。

心中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,我管他是谁?惹上怪事总是不好的。

回去了我继续对着文档,那里还是一片空白,我写了一段,又删掉,再写,喝了杯咖啡,喝完又把它删了。编辑又在企鹅上疯狂的催我,她苦口婆心:走心有什么用?再说了,我们搭一起,不早就心里头明白,为了钱嘛。我艰难的回她:我知道了,马上交。

还是对着文档发呆,心里恨铁不成钢,恨自己。

没天分写什么文,现在可好,热情也磨没了。我在心里头算了算,感觉再写两篇长的,我大概就彻底厌弃写文了,可除了这个,我实在也培养出什么特长来,吹拉弹唱样样不会,放弃了这个,我就真的彻底泯然众人了。虽然这么讲,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,选写东西,也是看它比起其他爱好更经济罢了。当然也有劣势,人家年终晚会还能唱一曲跳一个,我能做什么?总不能表演现场打字吧。

图书馆管理员算个闲职,我儿时总是想;长大了,这可能是最憧憬的职业,与书为伴,又很清静。现在真的托关系当上了,又闲这里太闷,再过三年五载,头上约莫也能长草了。工资也不高,我就兼着写点稿子,好歹为自己添几分余裕。

今天要整理的活儿有些多,等我关了灯锁好门时,已经是傍晚了。

我一走出去,就看到路灯下头站着个李一刀。

他见到我出来,很腼腆的笑:你下班啦?

我亦十分冷静,当即就开始掏手机。

他快步走过来,又露出那种惊慌失措的着急来:我……我不是坏人!

我说:呵呵。

他急的围着我走了圈,这才下了决心似得一闭眼:我、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。

我本来想一口回绝,可最近被家里催的多了,他长得不坏,我想好歹有个借口在家里避避吧。心里同意了八分,嘴上还是说:我饿得很,不想喝咖啡,会胃痛。

李一刀听我讲了这句话,如得了赦令般一脸放松,朝我靠的近了点:那我请你吃东西也好呀。就这个当儿,我觉得他实在很危险。因他要是靠你近了,眼睛就显得愈发大,愈发深情迷人,好像一汪湖水盛着星星。看过来,就是几十亿光年外的光,来了场迫不及待的长途跋涉,此刻才切切实实落在你的面孔上。 




那之后一段时间,我们就开始交往。

说交往也不正确,我完全是拿他做挡箭牌,他也有点厉害,一开始就痛不欲生的对我说:我喜欢你。可我一定会爱上一个人,那个人不是你。所以她一出现,我就必须要离你而去。对不起!抬起头,眼泪几欲盈眶。

我面无表情的用齿尖撕下一块烤肉:我无所谓啊。心里觉得他学了土木工程,没去考表演系,真是浪费社会主义建设里的一块大好材料。

这时候他才讲了自己的姓名,我也点头,赞赏他的父母很有想法。

李一刀像是得了莫大表扬,高高兴兴拿了纸巾为我把沾油的每根指头都擦干净。他低着头,神情很认真,烧烤摊一盏昏黄旧灯,给他打了个温柔的光圈。我看他那略显稀疏的眉毛,想,他可真英俊。可惜我没什么兴趣。我很保守,对这种怪人着实没有大兴趣。我经常想如果我有天要死,那一定是死在床上,而不是我笔下任何一个叫人目眩神迷的场景。

回去路上他跟在我后头,影子拉的很长,过了会儿悄悄的走前来,牵我的手,也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去。

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性子,主动拉上他的手。

他又是一抖,但没挣开。




我当然不止李一刀这一个恋人。

说来也很可笑,我网恋。这事讲出来都不好意思,因为不靠谱,兼之本身大家线上都戴面具,实在谈不上有何真诚。可我不同意,我觉得正因为藏着,才显得真诚。因为现实里真诚是需要巨大的代价的,网络不一样,你今天可以对一个人真诚,就算没了、黄了,你也可以换一个自己,继续对下一个人真诚。在这里,虽然也受伤害,可至少代价不那么大。且能自我安慰:反正对方爱上的又不真正的我。

再者我每日除了对着书,就是对着电脑,也实在找不到另一个更适合爱的地点。人活的过于匮乏,也就不能太挑三拣四。

我和这位保持着一种原始的交流方式。因为写信的时间太长,而在一个瞬息万变的环境里,任何太过漫长的事物都活不长久,所以我们选择互相发电子邮件。我和他谈音乐、谈艺术、谈的最多的还是书。风花雪月。况且这方式给我余裕,我不必时时顾忌谁的爱恨欢喜,如果我不回,他也并不催促,我也同样。我们对这空白有着无限遐想。我曾经写了篇猜测他未回信的故事,有关一个巨大的宝藏、爱情以及家族,这是一个间谍故事,他看完,也回了我另一个故事。我们变成了一间谍一杀手,暗算彼此暗算的不亦乐乎。

虽则其实随着我写的爱愈多,也愈加不相信那些了。我感到写作是一件持续性的消耗,我没有越写越丰富,而是逐月逐日的被掏空。

但我既然没有惊世绝艳的才情,世上有这么支笔逐渐失去那仅剩的一点天赋,似乎也不太可惜。

与此相对的是李一刀。他倒是很相信那些刻骨铭心的爱,且信的十分虔诚,经常拉着我讲:知道吗?爱是可以拯救一个人的。往深里说,还能拯救一个人间。

我回忆了下初次见他时他那泪水,索性由着他疯了。

但话不能说的太苛刻,因李一刀除了经常发疯这点之外,却完全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人。他有课业要修,但抽空就跑来我的小办公室,给我送茶送点心,泡好了端上桌。我一边浏览网页一边咀嚼,一眼也不给他,他照旧津津有味的看着我吃,似乎在观赏一件再美不过的艺术品。我倒也有想过问他这钟情究竟从何来,可转念一想,他脑子有问题,我和这么个人计较什么?也就算了。

李一刀在我旁边的沙发上睡着的时候,我闲的无聊,就会去数他的睫毛。我小时候最喜欢读的书大多是关于海难、关于孤岛、关于独自一人的,我对它们如数家珍,我爱凡尔纳也爱笛福。在我的心中永远涌动着一场海啸,它打翻船只,于是幸存者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岛屿,这里有树、有可开垦的土地,也有野兽。只是没有人。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界。幸存者会圈好土地,养殖抓来的动物,把那些收集到的、仅剩的来自文明世界的东西摆在他建的屋子的暗格里,他大多时候并不记得它们,因为他忙于生存,可夜深人静,他会一个个抚摸它们。他会哭泣。

我摸了摸李一刀睡着的侧脸,想,若我是鲁滨逊,那他必定是星期五。我拥抱他,初遇他时,一定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。

他亦然。




这天之后,我们有了一段相处良好的时光,至少我愿意同他互动了。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恩赐来的突然,也不妨碍接受,李一刀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同我一起了。一切直到我替他回讯息的时候,翻到到了我自己发来的邮件。

原来他与我的初遇并非初遇,我们早已风花雪月了许多日子。

我恼羞成怒。这倒不是说我对于他是谁有何不满,我感觉那个浮在半空中的、时隐时现的自己被撕开了,被拉了下来。砰的一声。我像是块石头,从那个织着温柔大网的世界坠落下来。我不再能是别人,我只能做自己了。可我最恨的便是做自己。我愤怒的警告他不要再来见我,并且拉黑了那个邮件地址。

反正他以后会爱上一个人,那个人不是我。

我本来完全不在意这个,这时候却突然心酸的无以复加,感到世上一切的爱都不可信,因为这样爱我的一个人也受它阻碍,这世界的真面目大抵是无比严酷的。就算它温柔,那也一定不是对我。

生了三五天的气,我的手机响了,我接了,这才想起自己拉黑了邮件地址,却没拉黑李一刀的手机号。

大概我气的是那个与我风花雪月的他,而非实实在在的这个人。

这么想了,心中顿时有些心虚,也不好挂断了。李一刀在那头隔着杂音闷闷地道:我们见一面吧……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。

我想,按照故事里的惯性,转折该来了。如果我要脱离这个危险的故事,现在就该挂断它,再也不听。但我听见自己说,在哪里见。

还是那盏昏黄的油腻小灯。

李一刀的面孔隐在影影绰绰的光暗之间,他开始给我讲故事,就像我们之间讲的许多故事一样,从前我们没讲一次,我就觉得自己的天赋同热情还没彻底消失,我还有救。此刻我听他讲,感觉同样。我感到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慢慢活过来,像一颗几乎冻死在冬日黑土里的种子。

他说道:我将会爱上一个人。

这件事不是我一出生就知道的,抑或是它一直在,只是那时候我还很小,尚且未意识到命运已经为我关紧了门。它留给了我道路,却只有一条。这是一条我既不知道方向,又非我选择的道路。儿时我并没有读过小说,我抓蟋蟀,捞蝌蚪,和其他孩子在街角巷道疯跑。仔细想来,那是我最后的无忧无虑——当我看完我看的第一个故事——这不是说我以前从没读过书,但,你知道的,你花了心思去仔细研读的第一个故事,那就不一样。我读完它,只觉得心中炸开一个霹雳,轰然作响,有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来:我将会爱上一个人。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。

一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,爱,抑或是爱上一个人,这并不是坏事罢?无论怎么讲,都不坏。我开始是怀着兴奋的等着它来的。我甚至有种使命感:这个世界都是为了这场恋爱诞生的!来往男女,花草树木,全都是为了这场旷世绝恋铺就。而我,则是其中一人。我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呀。可我等了很久,它也没来,我的兴奋逐渐褪去……我突然意识到,要是我没有爱上那个我应该爱上的人,那该怎么办?

如果我爱上了其他人,这个世界会如何,会不会立刻炸的灰飞烟灭?

在我的青春期,这个念头经常在我的心中徘徊。这个世界并未因我的重要性而为我让道,我仍旧要受所有人会受的磨难,在那时候,我经常会有个奇怪的念头:我要爱上别人。在我痛恨世界的时候,这件事成了我的救命稻草,因为我还握有威胁它的最后一张底牌。我会爱上另一个人!如果我这么做,我就可以报复完所有人。

可不知道是否这世界也有它的保护机制,在我迫切的、急躁的心愤怒跳动的日子,我没能爱上任何人。一个都没。

后来呢?后来人都会逐渐改变罢,我慢慢长大,开始与这个世界和解。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危险。我不能爱上其他人,因为如我这么做,这个世界就会在我手里崩解。我发誓我不会在那个人出现前爱上任何人。可是事与愿违,我遇到了你。

李一刀这么说的时候,脸上露出一个笑容,这次他没露出八颗牙。那是一个极哀伤的微笑。

我……爱上了你。

网恋,这事儿说出来多可笑啊。我经常这么想:要是世界上所有因为这爆炸死去的人,知道他们的死因,竟然是因为一场网恋,他们会不会气的又活过来?我拼命抗拒这件事,有好几个月,我克制着自己不给你回讯,我就像在戒毒那样徘徊。可笑的是就在我远离你的那短暂日子里,我爱你更胜往昔。

你给我写讯息,说想象我不回复的日子,在用全副身心对抗世界。说我在你的想象里,是个间谍。我那时想哭又想笑,惊叹于你那小脑瓜里的奇思妙想,因为你是如此聪明,竟然猜出了我实在对抗全世界;哭的是,我的事并非是一把枪同一个好身手就能解决。

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,我最后还是违背了我曾经发下的誓言,我发了那么多誓,哪个都没能遵循。我想就算我要死,世界要死,我们所有人都要死。在那之前,我也想来见见你。我想如果可以,我只见你一面,这一面后,我就死心。我再也不会见你。

可这种事……他握紧了手,我把手掌覆上去,他又像第一次碰到它们那样颤抖了一下。李一刀慢慢的说:这种事,开了头,就不受控制了。

我说:我知道。

他些微诧异的抬头看我,我立刻抱紧他,感受他的惊慌都消失在我的手臂间。这是这世界再普通不过一刻,再普通不过的一处,可我们紧紧地拥抱着,如同这是世纪末最后一个怀抱。在我的脑中,那场海啸疯狂的扬起波涛,重重的将自己打碎在浪礁之上。我抱着李一刀,我觉得我是自己笔下所有疯狂的爱中的主角,是幸存者,是所有盛大时刻的焦点,我在此刻爱他爱的无以复加,几乎要失去我自己。




我常想自己渴望庸常,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,我想我一生大概都在等待这波浪潮将我抛起来,不论我会落到何处,我都愿意。

李一刀出现的如此恰当、如此合适,几乎让我懒于思考真假。

有时我几乎要确定,他真的报考过表演系。他精于研究他人的心理,把他们所渴求的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,而我是他鼓掌之上的一个试验品,是一个观察对象。可他演的这样真,就算是为了讨我欢心罢——我也结结实实受了这份温柔。

我们的关系升温的很快,不仅是吃饭逛街了,从前没谈过的话题,现在也能谈了。我们一起去看画展;把整个图书馆按照字母序列和颜色重新排列一边;去吃各种小吃;我悄悄告诉他,其实我对音乐并不熟悉,我五音不全,以前和他写信,全靠查资料和胡诌。李一刀笑的很大声,接着搂着我悄声道:偷偷告诉你,我也是。

我们笑作一团,滚着滚着,又亲作一团,难舍难分。

两年后李一刀放弃了继续进修,选了份工资优越又离得近的工作,租了房子把我接过来。我的小说大概在他那个冲击下也有了点起色,至少能在条款间同时守着点灵气了,虽然不多,好过没有。我把我俩租的小屋子所有东西也整整齐齐的排列好。我想我暂时大概还摆脱不了鲁滨逊同孤岛,可至少当我想抚摸一下那些文明世界的遗留物时,它们不仅在,而且不会损坏,还会反过来抱住我,摸我。

我几乎忘了他会爱上一个人。也忘了那个人不是我。

这天我下楼和他一起去买日用品,他帮我提着袋子走在前头,突然僵住。

我惯性所致,撞上他的脊背,笑着问他:怎么啦?

他不做声。

我往前跨一步,慢慢张大嘴,我看到前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架飞碟。

完了,我想。我抓住他的衣摆,那里却滑的惊人,我的手没能抓住。我摊开手,发现是自己的掌心被汗湿透了。

那飞碟并没有立刻降下,而是从中飞出了许多小型飞行器,它们飞到哪里,哪里就是威胁同惨叫。我和李一刀呆立在原地。那个最大的飞碟缓缓下降,压塌了一片建筑,中间拉开一扇门,里头走出个满眼泪的马尾辫女孩。

她那双眼睛好像一汪湖水盛着星星。看过来,就是几十亿光年外的光,来了场迫不及待的长途跋涉,此刻才切切实实落在你的面孔上。一看,就知道她必定身负一个悲哀又庞大的故事,那个故事的跨度甚至可能比人类社会诞生的更久远、更漫长、更命中注定。她看向我,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对我抬起手。

我的眼前降下一片黑暗。




再醒来时,值得庆幸的是,我仍在李一刀怀里。

他轻柔的怀抱着我,说:你不会有事的。

我看着自己心口那个大洞慢慢闭合,感到世事无常,太过奇诡,太过无言。

女孩站在一旁道:我也没办法……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。她眨眨眼,落下泪来。

我闭上眼,感到一阵耳鸣,像我在一场海啸中旋转沉没。

李一刀说:我必须得走。

李一刀说:对不起。

李一刀说:我跟你说过的吧,爱能拯救一个人。往深里说,还能拯救一个人间。

他笑起来,这次也没有露出牙齿。

我在他的怀抱中再次睡去。在这个梦中,暴风雨已经止息,天外逐渐放晴,起了风。我慢慢走入那个洞穴,这是我来到这个孤岛上自己挖的,是我的休憩之所,里面放着我所有能捞到的,从船的残骸里漂来的遗物。我赤脚走到那些暗格前头,我伸出手一个个抚摸过它们,感受它们的冰凉,和附着的湿意同水汽。我开始哭泣。




END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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